當人們拿起碗去盛飯的時候,小狗會興奮地圍著你轉圈。當這個小東西被要求等待時,它往往在原地用最熱切的眼神盯著它飯碗中的食物,并且用最大的熱情搖著尾巴。
大家完全可以感受到小狗腦袋中那種原始欲望與“文明力量”的斗爭。食物冷卻后,你只需輕輕說一句:“過來。”估計這個聲波剛剛“碰”到小狗,它就會跳起來沖向食物。
上面的故事告訴我們,在生物個體相互作用的層面上,信息的力量可見一斑。然而,力和能量的相互作用概念在物理理論中占據的地位卻是極重。那么,從力、能量再到信息,這些相互作用在不同的時空、不同的層次上有著怎樣的關聯呢?
力之歷程
17世紀,牛頓在蘋果樹下頓悟:讓蘋果掉下來的力和使得月亮繞著地球旋轉的力是同一種力。萬有引力概念的提出,是人類歷史上一次偉大的統一。在此基礎上,結合牛頓力學三定律,人們可以推導出行星的運動規律。
人類第一次發現“天上”的物體和地面的物體遵循相同的規律,這給當時腦袋里只裝著“上帝”的人們極大沖擊。法國的拉普拉斯更是把這種世界觀推到了極致:認為只要知道了一個系統中構成粒子的初始狀況,根據粒子受到的力并運用牛頓定律,就可以預言這個系統任何時候的狀態。
18世紀以前,人們普遍認為熱是一種神秘的流體,并且有著種種古怪的性質:如沒有質量等。經過一批科學家的努力,到了19世紀中葉,人們才明確認識到熱不過是構造物質原子的一種無規則運動,這種能量與其他機械能、電能等能量可以進行轉換和轉移。并且在這個過程中,能量守恒,即為熱力學第一定律。
緊接著,科學家又發現了熱力學第二定律。它指出了熱和其他形式的能量轉換的不對稱性:可以把機械能或者電能100%轉換成熱能,但是熱能原則上卻不能對稱地完全轉變回去。正如愛因斯坦指出,對熱的這種深刻認識,一旦區分開了溫度和熱的概念,熱學就飛速發展了。
19世紀的時候,丹麥物理學家奧斯特發現了電流的存在對小磁針有“力”的作用,在自然統一的思想下,法拉第傾10年之功發現了磁對電的作用。在此基礎上,科學家們在當時提出了電場、磁場的概念,是人類認識自然的一個大進步。電場、磁場看不見,摸不著,沒有質量,彌漫在空中,其基本性質是對放入其中的電荷、磁極產生力的作用。
在現代物理學家看來,場“正如他坐的椅子一樣實在”。 根據麥克斯韋描述電磁場性質的方程組,物理學家預言了電磁波的存在,并且得到了實驗驗證。這也許是我們現在這個世界上遍布手機、到處“電磁污染”的源頭。
物理學家一直以來就有一個偉大的夢想,希望有一天能夠發現所有的力,把所有的相互作用在本質上歸為同一個東西。萬有引力的發現,統一了地球表面的力和行星運行過程中受到的引力,是這個夢想的第一次偉大實現;愛因斯坦把他的后半生都投入到了這個夢想中,希望把引力和電磁力統一起來,最后還是沒有成功。
但這位“現代物理之父”的精神還是流傳了下來,找到一個萬有理論(theory of everything),成了一批物理學家的夢想。
信息之惑
當我們抬起頭來,把目光脫離物理學家眼中沒有生命的粒子、場,會看到我們周圍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。
從物理學家到生物學家的轉變,并非簡單的研究對象的改變,只是從研究一盒子飛來飛去的氣體分子變成研究一群自由飛翔的鳥,而是隨著研究領域的變化,人們的整個思考范式、審美趣味都跟著變化。其中一個明顯的變化是,在研究鳥群的時候,能量、力已經讓位給了信息的概念。
對于一個由成百上千只鳥組成的群體,很難想象有一個領導者在那兒發號施令。目前一個普遍的認識是,每只鳥都是只與周圍的幾個鄰居有相互作用,形成所謂的局域相互作用。1995年,比利時的物理學家Vicsek等提出了一個模型,解釋了鳥群為什么可以形成一致的飛行方向。
在Vicsek的模型中,這種相互作用表現為每只鳥都能保持固定的速度值,而方向是在獲取了自己鄰居的信息后,算術平均得到自己下一時刻的運動方向。通過這個模型,他們指出,只有在一定的密度和噪聲情況下,鳥群才能形成一個確定的方向。事實上,這個模型并沒有涉及能量的概念。
生物學家對物理學家把他們心愛的鳥、魚等當做粒子對待很不滿,于是物理學家建造了一個更加“人性化”的“帶狀模型”(zonal model)。在這個模型中,如果鄰居離開當前個體較遠,個體會受到群體的吸引;而如果太近,個體則會遠離鄰居,保持自己的空間;在中等距離的時候,會計算鄰居平均的運動方向。這個模型目前已在一種水鳥(surf scoter)的群體運動中得到了證實。
對于信息主導的相互作用研究還在深入。
為了研究真實魚群中的魚所用的相互作用規則,最近普林斯頓大學Couzin教授和悉尼大學Herbert-Read博士的兩個小組,研究了魚群中的魚如何與自己的鄰居交換信息。
Couzin教授小組關注了2條和3條魚是如何相互作用的。他們發現單條魚常常通過速度變化調整與前后鄰居位置關系,至于兩側鄰居的運動方向似乎對其影響不大。在“帶狀模型”中假設的平均鄰居的速度方向并沒有被觀察到。這種速度的變化既受到前面魚的影響,也受到后排魚的影響。
Herbert-Read博士小組同樣也研究魚的相互作用,但可能因為魚的種類不同,得出的結論不完全一樣。他們調查了2、4、8條魚組成的群體,發現單條的魚一旦與鄰居距離超過了一個固定值,會通過加速來保持與其鄰居的距離。如果鄰居與自己距離太近,單條魚會調整自己的速度來保持它們之間的距離,并且單條魚只對自己最近鄰居的速度作出反應。
事實上,現在的實驗結論很瑣碎,還處在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的階段。
關于信息如何在動物群體中傳播,早在上世紀30年代就引起了生物學家的注意。俄國生物學家Radakov就描述到,受到驚嚇的魚群會從前往后調整運動方向,形成一種波的圖案,從前向后傳播。只是很可惜,這項研究到現在還只是停留在定性描述的層面上。
在構成這些生物個體的底層細胞中,能量和力仍然起著核心作用,確實很多物理學家正在用這些概念研究蛋白質如何折疊。然而,一旦上升到了生物群體(如鳥群、魚群)的層次上,信息就取代了能量、力的概念,占據一個中心角色。
物理學家蓋爾曼對自然真理的比喻很貼切:真理就像一層層洋蔥,每一層代表不同層次上的真理。而在認識自然的每一個層面上既會有不同的真理,也會伴隨產生不同的關鍵概念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 (2012-02-18 A2 新知)
作者:胡鋒來源中國科學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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